期刊信息
 

刊名:幸福家庭
主办:江西省报刊传媒有限责任公司
ISSN:2095-4492
CN:36-1321/G0
语言:中文
周期:半月刊
被引频次:162
期刊分类:文学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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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谋杀(8)

来源:幸福家庭 【在线投稿】 栏目:期刊导读 时间:2020-07-23 17:24

【作者】网站采编

【关键词】

【摘要】楚国用力地甩着自己的双手,好像有血溅到上面一样。和平日里在学校指挥他人一样,他只是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瘫在水滩里已经不哭的唐元鸿之后便对我说

楚国用力地甩着自己的双手,好像有血溅到上面一样。和平日里在学校指挥他人一样,他只是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瘫在水滩里已经不哭的唐元鸿之后便对我说:

“不能就把她放在这里……”他用手抹掉脸上的水,看了看四周,“把她丢进那边的河里!”

于是我和他一起抬着那个女孩走到河边。女孩的脸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最后我们都没有出声。我知道她永远都不可能出声了,但在那时有几秒钟我依旧希望她会突然开口说话。我总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她。

女孩的身体撞击水面,发出巨大而沉闷的响声,就好像是谁冲着天空开了一枪。她像一块石头般沉了下去,转眼便不见了。楚国立即拉着我走向冰冷的汽车。

“快上车!离开这里!”

“那他怎么办?”

“一个要饭的,警察才不会管,丢在这里就行了!”楚国自信地说。

唐元鸿呆呆地看着河岸又看着那个流浪汉,在楚国一遍又一遍的催促和威胁中上了车。车发动,发出和刚才女孩落水时一样的声音。车里很安静,我们只想尽快逃离那个地方。

后来的事情我都是在报纸上看到的,和周围的人知道的一样多。正如楚国说的那样,对于一个流浪汉警察并没有花费多少的精力在上面,几家媒体报道了几天之后也就不感兴趣了。多天后女孩的尸体在河流的下游被发现了。没有人会把那个老流浪汉的死和女孩之死联系在一起。

那个晚上,楚国让我们发誓对此事保密,事已至此,我们都知道如果事情曝光,我们三人真的都不会有好的结果……

我曾想过到警察局自首,而当我站在警察局气势磅礴的建筑大楼之前时,一切关于这样的念头便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那时候并不是在顾虑楚国而是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我真的以为时间和岁月能销毁所有的一切。

唐元鸿已经死了,知道那件事情的只剩下楚国和我,还有一本叫《谋杀犯》的书。

雨还在下着,窗外的天色更加阴沉,我有点累了,想上床睡一会儿。明天起床之后也许我就忘了今晚的这些所想,或许,在下一个阴雨的冬夜里,我会再次意外地想起。

本名宋杰,生于1991年,籍贯江苏宿迁。现就读于江苏省盐城工学院设计艺术学院。从初中开始便尝试写作,一直在各大文学网站与博客发表小说和随笔。有小说发表于《西部》文学杂志,诗歌入选《青年诗人选集》。1楼下砰的一响,传来关大门的声音。天黑了下来。有那么短暂的几秒钟我在想为什么我的婚姻会再一次失败,但是转瞬间我自己便给自己送上了答案——或者这个答案是我的第一任妻子告诉我的,曾经的我自己根本就没有发现。我以为曾经的所有事情,无论多么重要都会在时间的软磨硬泡和众多新的琐碎无聊的事情拥挤堆砌下渐渐失去曾经誓死坚持的原则,并渐渐减弱对其后生活的影响。曾经有人对我说:只要给他时间,一切都会过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时间所不能消磨和摧毁的。但是如今我开始怀疑这句话。它好似一枚强劲的炸弹在我的脑海里爆炸,借助刺眼的光芒我再次看清了那些在我脑海深处的迷雾中久久氤氲不散的每一个人的面孔,包括对我说这句话的那个人。不知道是因为客厅的空调坏掉了还是因为这里的天气真的太冷,我突然感到无比的寒冷,我扯过沙发上的毛毯裹住自己。当我通过昏暗玻璃门看到正在如此流利做此事的自己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而第一反应就是我真的已经变得冷漠和麻木了。我的第二任妻子刚刚离开我,我们结婚刚两年。我是不是应该追出去呢?或许只要我去求她,她就可能留下来……我有些厌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没由来的……子静带着孩子离开我的时候对我说我是一个不适合有家庭的男人。她说我从不关心家庭,不关心我们的孩子,还是个男人吗……她说了很多个理由,其中的许多都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我曾经梦想着自己会是一个和孩子之间没有隔阂无话不谈的酷老爸。现在我已经不记得这是我什么时候的想法了,我只记得从小我就幻想着要成为这样的爸爸,而不是像我父亲那样。现在当我再抬头看玻璃门的时候我会觉得喝得醉醺醺的父亲正在冲着我笑,嘲笑我,因为他看到现在的我已经和他一样了。这不是一个能够回忆的夜晚,而在我这样的年纪也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了。该经历的都已经经历过了,无论是从初入社会时的豪情万丈还是后来的安分苟且。现在已经不再是我在生活或者是过日子了,而是生活和日子在过我。如今,再没什么是我想追求的,只是时不时地想着能多赚些钱;再没什么是有意义的,能激起斗志或者只是一点儿的小火星,我就像是燃烧后的死灰,再也没有复燃的机会。日子一天一天地过,虽然厌烦但是却因为没有自杀的勇气而不得不继续下去,也因为自己的无能也就乖乖地闭上嘴什么也不说,平静得好似死水。我原本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但是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开始做梦。曾经也做梦,但是从来没有梦到多年前的那件事情,从来没有过。它们被一堆堆沉重无用的记忆和琐事挤在最深处的角落,从来没有试图突破或者有丝毫的渗出……也许是因为那本该死的书——那本小说。自从看了他写的那本小说之后,我好像就开始做梦了。多年前的那件事情毫无防备地推翻所有压制着它的东西,以一种强硬的手段占据着我的整个睡眠,每一夜,每一秒,好似摔坏的录像机般反复播放并且肆意地放大,于是那些场景的每个角落、每个细节都在我的脑海里千遍万遍回放着,如烙印般挥之不去。而那段时间也正是我工作室遇到大麻烦的时候。每天我好似一个在战场上被打败的或者是落荒而逃的狼狈士兵一般在灰暗的大街上踽踽而行。白天工作室让我身体疲惫,而晚上的那些梦渐渐地把我逼向崩溃的边缘。我开始服用抗抑郁药和其他一些药丸。就像楚国那样,只不过他是在家里服安眠药而已。那些日子我害怕自己会在某个下班后的傍晚从公寓附近的那座桥上跳下去。程虹现在应该已经坐上车回老丈人家了。我记不得为什么在两年前我会和她结婚,或许我真的就像第一任妻子周子静说的那样真的是一个不适合有家庭的男人,但是我却一直想要一个家庭,要孩子。我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现在都已经在读大学。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们了。为什么我会再次搞砸自己的家庭呢?我工作认真努力,从未有过任何的不忠行为,并且对于妻子的照顾也是用心的。子静说我不顾家庭,这个说法我是绝对不会认同的。她说这些的时候也是吞吞吐吐,似乎在努力找形容词,最后她说“感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而就是这些我所不了解的感觉两次毁掉了我的家庭。为什么我会给她们那样的感觉呢?甚至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或许就是因为我意识不到才导致一直以来给了自己一个错觉。现在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在过去十多年的家庭生活里我似乎一直都带着一个看不见的、好似雾气一般的头罩,处于轻微缺氧的状态,头脑很晕,好像一直置身事外一般。我的半生都是在清醒中进行的,如果说突然有一天我在早晨起床时就开始晕眩的话,那么就只可能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我不由得裹紧毛毯,靠着沙发,昏暗中城市的霓虹灯和汽车的喧哗声一起像是不请自来的没教养的客人一般在我的房子里东闯西荡。曾经的我一心就想逃离这座春天公路上尘土肆意、冬天阴暗寒冷的城市,但可笑的是最后的我还是呆在这里并且生活了二十多年。我突然发现——就好像某种顿悟一般,原来我这以后的二十多年生活并不是从我出生的那天开始,而是在那件事之后开始的,并且那件事好像已经在我的身体里打上了底色,过后的所有生活再也没有脱离过那种底色。我自己对自己封闭了,让我自己感觉到我已经走出来了,其实我一直都在骗自己。就像那本小说扉页上用红色的字所写的那行话一样:“你就应该为你曾经的那次错误背负永远的十字架。”2大概在两年前——在遇见程虹之前,我在工作室的员工桌子上看到一本小说,叫做《谋杀犯》(当时我清晰地感觉到我的心脏重重地颤了一下,我知道原因,即使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我的脑海里顿时升起一个十分荒诞的想法,我觉得是有人在故意这么做。我告诉自己不要去碰那本书,我拿着刚设计好的建筑图纸快步从那张桌子边走过。但是以后的几天里我就再也不能把那本小说的名字和封面上那个倾斜的十字架从我的记忆里赶走了。我无法忍受这样的好奇,最终我向它屈服。当过了一个星期我再去那张桌子上找那本书的时候,书早已不在那里了。看那本书的同事告诉我,那是一本很好看的犯罪小说,并且告诉我在书店就能买到。下班后我到书店去买那本书。书店的服务员问是否可以帮我找,我说不必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正在找那本书,虽然我知道没有人会因为我看一本小说就会知道我的过去,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这样的愚蠢想法却好似真理一般不容置疑。在书店里转了两个多小时我才在一个摆放着众多过气小说的书架最底层找到了那本书,作者是一个叫元醉的人。我当时以为“元醉”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当我拿着这本书的时候心里总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有种似乎是被监视的感觉,好像在我的四周有人正看着我手里拿的书,他们似乎能透过红色的塑料袋看到这本书的名字,并且根据这个名字而对我进行各种猜测,而可怕的便是他们猜中了其中的某些部分。一个三十多岁、做建筑和室内设计的男人还会再看那些娱乐、虚构、天真的犯罪小说吗?他为什么还看这本小说?这样的故事和他能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他不好好工作而在下班的时候到一家书店里找这样的书呢?这些都是问题,并且那些走在路上无所事事的人们还能想出更多种这样那样的可能性……这些都让我感到恐惧和不安,似乎在这阴暗的傍晚每一个人都变成了侦探,他们能轻而易举地看透我心中所想的和我过去所做过的事情。我感到不妙,我得尽快离开这里。我加快脚步(我不能打车,也许出租车的司机会从和我的闲聊中发现更多的东西)。在这样的不安和恐惧里,我一口气爬上六楼回到家立即把防盗门和房门都锁上,今天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不想再见到任何人。我不知道这种可怕的感觉纠缠了我有多久,但是当我终于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我被吓住了。原来我一直都像怕光的鼹鼠一样生活着,我生活在每个人的监视和窥探之下。我把家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上。又要到冬天了,这个城市的冬天好似废弃的钢铁一般,阴暗、污秽、了无生气,就像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在呼吸还没有变得平和之时我就已经打开一盏小台灯坐进沙发里翻开那本书。在书的扉页上,用红色字迹写着“你就应该为你曾经的那次错误背负永远的十字架”。这句话似乎就是说给我听的。这是一种十分不详的感觉。似乎生平第一次我变成了先知,提前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但是更加不安的是我必须从头经历。这些感觉随着我每翻过一页便开始加深。书印刷得并不是很好,作者也不是什么成熟小说家,对于其简介也是含糊不清。但是我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人,我渐渐地发现在这本小说里那个作为叙述者的“小学教师”是我曾经相识的某个人。这样的猜测在我把这本书看至一小半的时候被肯定了。我认识这个故事中的“小学教师”,不必再往下看了,我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至少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是知道的,而对于其中的“小学教师”和“富商儿子”这两个人后来怎么样我却不知,因为就像小说中说的那样,他们约定自此之后再不来往、再不联系,就当做从未相识过。他们就是这么约定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里的冬天十天中有九天会是阴雨不休的,在第十天见到的太阳却又总是阴晦而漂浮不定。于是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们身上都有着和天气一样的气息,阴晦而冷漠。就像是从小就生长在浙江绍兴的子静说的那样:“你们这里的人阴冷气很重……”也因为这些,儿子和女儿也都不喜欢这里,他们更情愿待在温暖柔和的江南。这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而今天晚上也是阴雨,有些像我第一次看那本书的那个晚上。3事到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许多事情的发生,对于曾经的那一次犯罪我不再隐瞒,至少是对于自己。即使曾经因为时间或者是一些事情而使之淡忘,但是那些遗忘却从来不会超过一天。曾经的那些好像已经变成了自己的影子,时时刻刻都跟随在我的身边。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子静和程虹都不知道,两个孩子更不知道。这是我的秘密。我曾无数次想过自首,但是又因为各种原因而最终失去勇气。在那次犯罪之后,“富商儿子”楚国便警告过我们,任何人都别想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他告诉我们他父亲有能力把那次犯罪全部推到我们身上,而我们的父母也必将受到牵连。尽管那时的我已经上大二了,但是我依旧被楚国的话吓住了,我相信他说的那些,因为他父亲和我们学校的校长都有来往,和政府的官员就更不用说了。于是我们既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家人的安全考虑而选择了沉默。我们都接受了警察的盘问,但是警察没有怀疑我们。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们把犯罪现场布置得太好了,还是那接连下了两天的雨帮助了我们。我们最终都逃脱不了要为此事付出代价的命运,当我开始相信有神灵的时候我便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因果报应。而我的,或许就是永远都不可能拥有自己一直都期望的幸福家庭。很多时候我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想象自己所造成的伤害。尽管谋杀案之后我便不敢再过多地关注报纸,但是从周围同学的谈论中我依旧知道了许多我并不想知道的事情:像那个女孩的奶奶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而心脏病突发去世;她的母亲因为伤心过度而导致早产,孩子夭折,那个家庭好似坠地的玻璃一般彻底破碎了。我一直偷偷在关注着那个女孩的家,我希望能帮助他们一些,但是在女孩死后的第三年,这个家庭便分崩离析了,她的父母离了婚,离开了这个城市……直到现在我依旧能记得那个女孩当时的容貌:扎着马尾辫,抱着几本很厚的书,脸上满是雨水……她原本不会死的……但是,当时倒底是谁要杀死她的呢?是楚国,还是我们三个人?也许会有比杀掉她更好的解决方法……但当时我们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按照楚国从电视里所学来的东西收拾好犯罪现场便开车离开了那里。当我已为人父,我真正体会到当时在电视上女孩一家人的痛苦:父亲的流泪,母亲的歇斯底里……当时的我知道,但是却无法体会,我只记得周围还有同学在笑,他们笑那个母亲哭花脸时的模样。看来这将是一个我坦白所有过去罪恶的夜晚。我的第二任妻子离开了我,美好家庭的梦想彻底破碎了。我无法确定这是否和那一次谋杀有关。我已经相信天意,相信报应了,就像元醉在《谋杀犯》里面所说的背负一辈子的十字架,而“元醉”就是小说中的“小学教师”,也就是当年三人中的唐元鸿。他已经在一年前去世了,就在他写完这本书之后的三个月后,服药自杀。并没有人关心一个小学教师兼三流作家的自杀。当地的报纸登了这一消息,这样的事情刚好能够让死气沉沉的小地方翻几个水泡。但是当我在公交车上从那张破旧的报纸上看到他的名字的时候,我知道他因何而自杀。那一刻我甚至有些羡慕他。第三天楚国就从北京打来电话(我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号码的)。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个胆小鬼死了,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如今的他已经继承了父亲的企业并越做越大,他的儿子也在他的关照下进入政府工作。在现实的生活里,他已经从曾经的幼狼变成了狼王,而我依旧是曾经的那个鬣狗。我们曾经相差甚远,如今依旧如此。电话的最后他对我说:“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忘了那件事情,那个胆小鬼也死了,知道事情的就只有你和我,只要你依旧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说,那事情都好办,否则……”他依旧在用他得心应手的恐吓,和大二时一样。他依旧没变,但是我却不知道我是否还是曾经大二时的那个我。“那个胆小鬼要死就死好了,竟然还写了一本书……他想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要不是我有朋友在出版行业,现在的你就已经在吃牢饭了……”我挂了电话坐在沙发里,子静和孩子们正收拾着桌子准备吃午饭。“怎么了?工作室的事情吗?”子静问。“嗯……没什么大事,吃饭吧!”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即使是我的妻子。每个人都有自己永远都不会告诉他人的秘密。唐元鸿并不胆小,他只是比较内向,不会说很多的话。我和他并不熟悉——其实我们三个人都不熟悉,如果不是那件事,我们三人的生命永远都不会有交集。事发之后我曾在学校较偏僻的路上看见唐元鸿,他踽踽而行,我追上他,他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也许当时的他和我一样,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能展开的话题。我在土木工程学院学建筑,他在设计艺术学院学习平面设计。在唐元鸿的《谋杀犯》里写到,自从“小学教师”杀了人之后生活便天翻地覆了。原本就内向的“小学教师”变得更加自闭,他不和任何人说话,久而久之周围的人便把他当空气看待了,他被整个班级里的人孤立,他也孤立了所有人。“小学教师”一直以来就喜欢写东西,他开始把自己心里的话和那些恐惧、不安和罪恶感写进日记里,然后把日记锁在柜子的最底层。大学四年结束之后,他并没有变成一位平面设计师,而是在一家小机器厂里工作。他住在城市最偏僻的租房里。几十平方米的租房里只有一张床,一台二十一英寸的电视机和书桌,下班后他便把自己一人锁在屋子里开始写东西,一直到午夜。“小学教师”也曾喜欢上一个女孩,但是女孩并不愿意和像他这样没前途的男人交往。在舅舅的帮助下,他进入一所小学教语文。他很喜欢这个工作,每天专心备课、批改学生潦草的作业。他教学生要做一个正直和有责任心的人,他觉得自己有机会把那些调皮的孩子们教好,让他们从小就学会做一个好人。为了这样的目标,“小学教师”几乎是呕心沥血,他想用自己这样的行动来减少身上的罪恶。但是学校并不这样看,学校觉得他教给孩子的东西太不实用,对孩子升初中上高中完全没有帮助,主任让他严格遵守学校的教学大纲。最后“小学教师”被学校解雇了,原因是他曾因为精神问题而两次进医院。医生告诉他,他有严重的抑郁症和失眠症,应该接受治疗,但他没有。被学校解雇之后他回了趟老家,家乡的人皆是冷眼相视,兄弟姐妹对他也是爱理不理。他到父母的坟上看了看,然后便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开始写一本叫《谋杀犯》的书……在书的最后,当“小学教师”准备到警察局自首之前还给另外的两人——“富商儿子”和“建筑师”写了一封信,在信中他问另外的两个人“过得可好”,他问:“当你们每天早上在洗脸的时候是否能看到手上曾经的鲜血正一滴滴地落下?在镜子里你是否看见一个魔鬼戴上人皮开始新一天的生活?”是的,在我的手上,曾经有两个人的鲜血——是的,两个人,即使楚国一直凶神恶煞地告诉我们,那个流浪汉老头死不死都是一样的,没有人会注意到街上有一天少了一个邋遢的流浪汉,撞死他就当是为这个城市清理了一下。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位流浪汉老头开始的。4如今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唯一还把握在我手中的就是那些记忆,那些时刻提醒着我自己是一个杀人犯的记忆。我不知道后来的警察局给了那个女孩的家长一个怎样的答复,我只知道几天之后便再也没有媒体报道这件事情了。各家媒体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其他蜂拥而来的新闻吸引了。就像楚国对我们说的那样:“媒体过几天就会把这件事情忘记。到时候我爸爸再到上面走动走动,一切就都解决了。”楚国比我大一岁,但是无论是他说的话还是他在学校里做的事情都已经不像是年轻人了,至少不像周围其他那些整日沉迷在网络游戏、闲聊的无所事事的同学。他在大一加入校学生会,大二的下学期成了副主席,同时他还是学院自律委的部长……他像在学校大会上发言的那些书记校长一样,说着义正辞严的北京话,字正腔圆并且以发命令的口气指挥着每一个人,这叫“打官腔”。在大学里,想要当学生干部的学生都在练习着这些,并渐渐地失去了曾经说话的腔调。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这样说,在教室里闲聊的时候这样说,在商场讨价还价的时候这样说,即使和父母通电话也这样说……就好像是邯郸学步,最后大家都忘记了自己曾经是怎样说话的。那个时候,大家都想入党,所有人都想做官!但唐元鸿却不这样。因为共同犯罪后我对他有一些了解,他只加入了文学社这一个社团,在大二的时候也成功晋升为副社长,但是因为和社长宋杰在理念上的不同而在大二上学期结束的时候退出了文学社。我的一些朋友告诉我,那个宋杰是个墙头草和爱拍马屁的人。在一次和唐元鸿的偶遇中,他告诉我:“文学社里面的成员并不看书,对文学也没有什么了解。他们谈论的都是大一的学妹和八卦娱乐新闻……在茶话会上一个文学话题由于没有几人知道而难以继续下去,即使知道很多的人都不愿意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发现我们已经从比较隐蔽的香樟路走了出来,便有些不安地匆忙告别了。接下来的整个一学年里我便没有再见过他了,只是在一次午餐时从设计学院学生那里听到过一些涉及到他的事情:设计学院有一个学生因为精神问题被辅导员带去了医院。依稀中我记得好像有人说到他的名字。事隔这么多年之后,当我再次遇到这样阴雨寒冷的夜晚时我就会不由得想这一切的起源是在哪里,渐渐地我发现一旦在最开始的时候错了,那么接下来的所有一切也就完蛋了,无论你怎样用心和努力地想要修正。就像解一道数学题目,当在解答的第一步把“1+1”算错的话,那么接下来即使方法正确最终得到的依旧是错误的答案。谋杀案发生后的那一周是难以忍受的,但是最终在楚国的威胁和各种恐惧之下完好无损地度过了。我们三人在学校的一个没有摄像头的角落约定以后不再见面,装作从不相识。在离开的时候,楚国依旧如往常那样正大光明地离开,唐元鸿和我沉默地对视了几秒后便各自走上不同的路。楚国说,我们三个人的命是连在一起的,我们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脱了干系,如果事情被抖了出去,倒霉的不会是他而是我和唐元鸿,因为我们都没有像他那样既有钱又有关系的家庭,我们惹不起。于是,我们开始用自己接下来的人生来守着那罪恶的一晚。如今,唐元鸿把我们的罪写了下来,希望所有人都能看到。今夜,我在想,如果事情不是这样的,我现在是否能拥有那梦寐以求的幸福家庭呢?我甚至开始恨那个在读大二的自己,希望现在的我能站在他的面前给他几个耳光,告诉他,他所做的这一切是错的。大二的时候,父母忙着打工赚钱,只有在每个月的月底才会因为寄钱的事情而打来电话。我和他们没有什么话好说,无关痛痒每次通话必问的几个问题我早已熟烂于心。很多时候在学校看见那些和父母有说有笑打电话的学生的时候便觉得奇怪,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为什么他们有那么多的话能说?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大哥已经在无锡成家立业,一年之中我们通电话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我不喜欢那个喜欢斜眼看我的嫂子,她也不喜欢我这个总是不尊重她的弟弟。我和妹妹相差两岁,但是她的那个世界早已不是我能理解的了。她没考上大学而读了大专,并在中途和一个福建的男孩跑了,被父亲和母亲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怀孕了,那个时候她刚二十一岁……妹妹后来嫁给了一个二婚的五十二岁的做房地产的男人,而因为这个比我大接近二十多岁的妹夫,我的第一份工作也有了着落。一切就都这样凑合着过来了。但是有时候在遇见老朋友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回想起曾经的那些梦想。而现在又独自一人的夜晚,在回忆那些往事的时候却发现空气中全是梦碎掉的声响。很久之前我便开始做慈善,为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孩子们捐钱捐物。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研习佛教经典,我把书房的一半设计成学习自省的修炼场所,并坚持吃了一个月的素。我寻找各种各样的方法来让我出一份力,在街上遇到乞讨的我便掏钱给他们,遇到献血急救的我义无反顾……我就像是被自己的影子吓着的孩子,忙乱而急切地希望现在做的这些能弥补犯下的罪。我曾找到宋的家,想尽办法想帮助他们。当时我站在那个小区的门前仰头望着他们家的那扇窗子,昏黄的灯光仿佛穿透我灵魂中的迷雾。5当儿子和女儿都考上大学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我非常高兴,但是放下电话只有我自己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人们都说——无论是老人告诉孩子,还是长辈对年轻人都说事情总会往好的方向发展,这些话我曾经相信但是现在,我自己那么多年的亲身经历告诉着我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如今的大学依旧和我读大学时一样,学校教孩子们专业知识,教授告诉你社会是多么残酷、你应该怎样适应和迎合这个社会。他们会向你举出无数的例子告诉你不合时宜者都没有好下场。我还记得曾经我就读的土木学院里有一个被周围同学称作“愤青”的学生,他曾多次在学院的公告栏上贴了鲁迅、胡适和其他一些人批评教育的话。当时我只好奇他是从哪里找来那么多的怨言的。我们都把这些当做笑话看了,但是学校似乎并不这样认为。他们多次找了那个同学谈话,警告他以后不要在学校内粘贴这些东西。但是那个学生真的是英雄小说看得太多了,不顾学校的多次警告依旧贴那些东西,并且还贴到了其他学院,最终学校开除了这个学生。开除这个学生的那天,他的母亲哭着求学校的领导再考虑一下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但学校领导不为所动。我听一个在办公室打扫卫生的学生讲,当时的校领导完全不顾跪在办公室里的那个学生的母亲,抽着烟到隔壁房间去了。那个母亲哭得死去活来,但是那个学生站着一滴眼泪也没流。我当时就想起唐元鸿,我觉得那个人会是他,但不是。这件事在学校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并不是对那个学生到处粘贴的东西,而是对他的猜测和玩笑:有人说那学生精神有问题;有人说是不是在“作秀”想在学校里火一把;有人笑他傻蛋一个;有人对他母亲在学校跪求校领导的事情很感兴趣,说那些校领导不懂得怜香惜玉……当时的我们二十出头,喜欢潮流和各式各样的绯闻,喜欢闲谈,无论在课堂上还是吃饭的时候还是在宿舍里,喜欢围观一切热闹的事情。男生想毕业后有车有房,女生想嫁一个有房有车又有钱的男人。今夜当我再次回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尝出了更多的苦涩和荒谬,但是因为自己也身在其中就不愿意再更深地品味了,担心会咬到自己曾经的手背。儿子和女儿在无数个周末里向我讲述学校里的一些事情,让我不由得吃惊和诧异: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了,大学里还在发生着那些事情?我曾经想过努力赚钱把儿子和女儿送出国读书,但是因为婚姻的破碎和接连引发的事情导致计划半途夭折。而一切事情之间似乎又总会存在着某些神秘的联系。因为那个学生事件在学校里引起的讨论,学校决定召开一次全体大会说明情况。在会上并没有几人听校长和我们学院院长以及辅导员的长篇大论,一是因为无聊,二是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从学校老师嘴里说出来的东西百分之八十都是假的,大可不必听他们乱吹。正因为上午开会的无聊最终有一些学生提议出去玩一玩,我、唐元鸿和楚国就在其中,我们谁都不知道就在这个晚上我们会杀死两个人。直到如今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上楚国的车。在吵吵嚷嚷的聚会中途我觉得有些不舒服而想先回去,同学不知怎么的就把我塞进了也正有事准备回学校的楚国的车里。不一会儿又塞进一个人,车就开了。楚国开车,我和唐元鸿坐在后面。当时我们都不知道的是,楚国喝了很多酒。路上并没有人说话,因为我们彼此互不相识。我因为喝了些酒不舒服靠在车窗上闭着眼,唐元鸿望着窗外哗哗啦啦的雨出神。那天晚上很冷,阴沉的雨水像结冰的雾气笼罩着整座城市,打湿柏油路和两旁的光秃树枝。楚国一直咕哝着咒骂天气。大雨冲刷着车窗,不远处的红灯隐约可见,好像是漂浮在空中的怪兽的眼睛。“等雨小一点儿再走吧……”唐元鸿声音微弱,其中透着不安。楚国哼了声,说:“你知不知道,学生会主席刚才打电话给我,请我找我爸帮他们的活动找个赞助商……说了你也不懂!”唐元鸿没有再说什么。在我的记忆里,接下来谁都没有再开口。当时也许只有唐元鸿意识到在那样糟糕的天气里开车是很危险的,但是无论是方向盘还是决定权都不在他的手里,他只能闭嘴任由掌握方向盘的人继续往前开。事情的发生就在那么一刻。我们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刹车声,然后便是前面的玻璃上看到楚国因恐惧而凝固的表情。唐元鸿第一个清醒过来且立即冲下车去,我立即意识到有坏事发生了。那一刻我突然变得无比清醒,好似长久闷热之后骤然到来的冷风。我冲下车,往前跑。在急切的冷雨里看到那个被汽车撞倒在地的乞丐。如今,因为漫长的回忆使得我对那个乞丐的记忆愈来愈清晰,就好像永远飘浮在我眼前一般。刺眼的车灯下,他嘴里流着血,衣衫褴褛,穿着两件夏天的衬衫和一件破烂的毛衣;穿着一条西装裤,左腿的膝盖部分有几个洞,露出里面的牛仔裤。乞丐大概有五六十岁,脏乱的头发和一把灰白的胡子混在一起,面如枯槁。最让我记忆深刻的便是他穿的那双鞋,左脚穿着白色的肮脏的袜子和凉鞋,右脚穿的是一只老旧的皮鞋。被撞倒后,他怀里抱着的一堆脏衣服和报纸洒了一地,被雨水狠狠地冲刷着。我和唐元鸿惊愕地对视,透过帘幕般的雨水我看到唐元鸿的眼睛里闪现的恐惧光芒,好似夜里的狼一般。我嘴里念叨着“报警……报警……”,但是不论是双手还是身体其他的部位都不听我的指挥了,我全身不停地颤抖,双腿好似棉花,软弱无力。唐元鸿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却被冲出来的楚国阻止。“不能报警!不能报警!”楚国发疯一般从唐元鸿手中抢过手机丢进夜色里的河中。他看着躺在地上被雨水敲打着的乞丐,脸上的表情由震惊恐惧到麻木再到最后的冷漠与凶恶。“不能报警……如果报警的话警察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抓起来……”“那怎么办?”我问。楚国像猎人一般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他才对我们说:“现在这里没有人也没有摄像头,谁都不知道这个要饭的是我们撞死的。现在我们就离开这里,不会有人知道的……”我在想,车是楚国开的,和我们并没有关系……即使要负责也应该是楚国来负,应该是他去坐牢!楚国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他恶狠狠地和我们说:“我这是在保护你们!你以为撞死一个叫花子这样的事情我爸爸摆平不了吗?我完全可以叫他让警察相信这件事情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唐元鸿走到乞丐的身边,伸手试探了下他是否还有鼻息。“他还有微弱的呼吸,我们应该报警!”唐元鸿依旧坚持报警。“只要和警察说清楚了,我们就会没事……”唐元鸿还没有说完就被楚国推倒在地。“我喝酒了你知道吗?你是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赖在我头上?!”“我没有!他还有救,我们得打110!”唐元鸿挣扎着从水滩里爬起,声音几乎被冷雨湮没。“他已经死了!”楚国凶恶地叫道,“我说他死了他就死了!不就是一个要饭的嘛!谁敢报警我叫你们家破人亡!”突然,我们听到从哗哗的雨水中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喂!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能走!”这个女孩叫宋,当时十八岁,读这个城市里最好的高中,明年就准备高考了。“你们犹豫什么呢?我明明看到了你们的车撞倒了那个老人,为什么不报警?女孩一连串的质问让已经麻木的我们好像是惊弓之鸟一般。那一刻,我真的清晰地感觉到要有更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你快走吧!只要你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求你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求求你了!”我希望她能就这样转身离开,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我希望她能赶快离开!“我要报警!你们都是肇事者,都是罪犯!我要报警……”女孩的这些话彻底让我们的神经崩溃了。我看到楚国好似子弹一般冲了出去,他高大的身躯像是剑一般劈向那个女孩。女孩发出尖叫,开始反抗。我感到身体里有东西碎掉,然后有一股怒火和苏醒的魔鬼开始操纵我……“你们还不过来帮忙……如果她把所有人都叫来了,我们就完了!”楚国叫道。我浑浑噩噩地冲上去抓住那个女孩的手,让她不要再喊了……但是她依旧在喊在尖叫……我看到唐元鸿惊慌失措地冲了过来,他在拉我和楚国。“让她走!让她走!”楚国一拳打在唐元鸿的脸上,吼道:“操你妈的!如果现在让她走,她就去报警了!”唐元鸿手足无措地坐在水滩里哭了起来。“还不快抓住她的手……只要让她不喊就行了……”楚国说。我脑袋里一片空白,用尽了一切力量来抓住那只手,我感到那只手像脆弱的铅笔一般被我折断。我只是死死地抓着那只手,我只希望她不要再喊了……我希望她能离开……最终,她不喊了,再没发出任何的声音……我抓着她的手,楚国双手抓着她的脖子。她依旧睁大了眼,张着嘴,似乎还想喊……唐元鸿努力地压着自己的哭声。那一刻,我似乎听见很多的声音,包括我体内和楚国体内那个恶魔的笑声。6杀人之后在众多久久难忘的事情中最让我记忆深刻的就是女孩的手掌皮肤的那种质感,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抓一个少女的手。我会在厨房水池里洗手的时候突然回忆起,抓到那只手会在工作室和某个女顾客握手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是那只手伸了过来。而很多时候那一种质感最为明显、最为相似的便是在和妻子做爱时身体碰触她手的那一种感觉。于是我不由得抱紧她,在一片虚无和短暂的紧张中死死地抱住,就好像是急流恶浪里唯一飘过的木板,一泄千里……楚国用力地甩着自己的双手,好像有血溅到上面一样。和平日里在学校指挥他人一样,他只是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瘫在水滩里已经不哭的唐元鸿之后便对我说:“不能就把她放在这里……”他用手抹掉脸上的水,看了看四周,“把她丢进那边的河里!”于是我和他一起抬着那个女孩走到河边。女孩的脸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最后我们都没有出声。我知道她永远都不可能出声了,但在那时有几秒钟我依旧希望她会突然开口说话。我总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她。女孩的身体撞击水面,发出巨大而沉闷的响声,就好像是谁冲着天空开了一枪。她像一块石头般沉了下去,转眼便不见了。楚国立即拉着我走向冰冷的汽车。“快上车!离开这里!”“那他怎么办?”“一个要饭的,警察才不会管,丢在这里就行了!”楚国自信地说。唐元鸿呆呆地看着河岸又看着那个流浪汉,在楚国一遍又一遍的催促和威胁中上了车。车发动,发出和刚才女孩落水时一样的声音。车里很安静,我们只想尽快逃离那个地方。后来的事情我都是在报纸上看到的,和周围的人知道的一样多。正如楚国说的那样,对于一个流浪汉警察并没有花费多少的精力在上面,几家媒体报道了几天之后也就不感兴趣了。多天后女孩的尸体在河流的下游被发现了。没有人会把那个老流浪汉的死和女孩之死联系在一起。那个晚上,楚国让我们发誓对此事保密,事已至此,我们都知道如果事情曝光,我们三人真的都不会有好的结果……我曾想过到警察局自首,而当我站在警察局气势磅礴的建筑大楼之前时,一切关于这样的念头便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那时候并不是在顾虑楚国而是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我真的以为时间和岁月能销毁所有的一切。唐元鸿已经死了,知道那件事情的只剩下楚国和我,还有一本叫《谋杀犯》的书。雨还在下着,窗外的天色更加阴沉,我有点累了,想上床睡一会儿。明天起床之后也许我就忘了今晚的这些所想,或许,在下一个阴雨的冬夜里,我会再次意外地想起。

文章来源:《幸福家庭》 网址: http://www.xfjtzz.cn/qikandaodu/2020/0723/44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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