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刊信息
 

刊名:幸福家庭
主办:江西省报刊传媒有限责任公司
ISSN:2095-4492
CN:36-1321/G0
语言:中文
周期:半月刊
被引频次:162
期刊分类:文学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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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说我不幸福(6)

来源:幸福家庭 【在线投稿】 栏目:期刊导读 时间:2021-02-02 11:56

【作者】网站采编

【关键词】

【摘要】小张最后还说:“姜阿姨,我们社区马上要参评‘康宁社区’了,这次可是有条件的,姜阿姨,您看,您家的阳台还没装防盗窗,是不是先装上啊?” 姜

小张最后还说:“姜阿姨,我们社区马上要参评‘康宁社区’了,这次可是有条件的,姜阿姨,您看,您家的阳台还没装防盗窗,是不是先装上啊?”

姜阿姨站在三楼自家的门口,觉得不对头。可不对头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她一时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不对头。姜阿姨活了一大把年纪,经历过的不对头的事儿太多,早像过桥一样稀松平常了。今天这说不上来的,姜阿姨想都懒得想。虽然懒得想,可姜阿姨一到阳台,卸下肩头的纸箱,立刻就觉出哪里不对头了。她跑出去一看,果然就是它,就是门不对头。她家的门上干干净净、光光亮亮的,连个“福”字贴过的痕迹都没有。而对门张老太家,门上既有“福”字又有春联,每年过年都换,每年过年都贴,而且一贴就是一整年。可一直是这样,也一直没让姜阿姨觉得有哪里不对头的。今天她觉得不对头,是因为张老太门上多了一张巴掌大的纸,而且不仅张老太家,一楼二楼的几家都多了这么一张纸,就唯独她家没有。要说这张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张彩色的亮光纸,纸上有些高高低低的楼房,还有蓝天白云静静流淌在楼顶之间,飘浮在蓝天白云里的还有四个红字——幸福家庭。这四个红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不算太小,但隐匿于市井楼宇之中,看上去有点儿花眼。为了看清这几个字,姜阿姨不得不弓着腰,探着身子,把脸凑到跟前——江淮社区居委会印发。哦,是居委会干的。姜阿姨看清楚了,就回家关上门,用秤秤她的纸箱子去了。晚上上了床,姜阿姨像往常一样,似睡非睡地摇着扇子。这是她一天之中最惬意的一段时光,悠闲得不能再悠闲了。想想看,除了手摇扇子,什么都不用干,脑子也停了大半个,还不算悠闲吗?姜阿姨认为,睡熟了,就感受不到悠闲了,要等悠哉游哉够了,再慢慢地悄悄地滑入梦乡,那才够味呢。这种状态尤其让姜阿姨陶醉。今晚,令人陶醉的状态正要到来的时候,姜阿姨却突然想起了那张巴掌大的纸。对门,还有一楼和二楼几家,她们每家门上都有那张纸,就她家没有。既然是居委会贴的,那干嘛不贴满呢?她想,也许刚好贴到她家门口,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发现浆糊没了,想回去拿浆糊,可一看要下班了,就只好等到明天再贴了。他们可真傻,把纸塞在门缝里,我吃饭时少吃四粒米,自己把它贴上,不就省了来回跑了嘛。真是傻瓜。不过也可能贴到我这儿,纸正好没有了,这就一定要回去拿了。那就回去拿吧,多跑一趟也不咋的,谁让她们一次不带够的……姜阿姨想着想着,脑子就又要多停一点儿了。天刚亮,姜阿姨就爬起来,她要到早市上去。批发水果的车子应该来过了,那里肯定正乱得像一锅粥。那些摊主们只顾在柜台上忙着码他们的果子,果子码得像金字塔一样雄伟,地上却满世界都是空纸箱和垃圾,下不去脚,连转个身都眼晕。这一切都要等着姜阿姨去拾掇呢。别以为这样她和摊主们就是雇佣关系了,姜阿姨可是真正的经济自由体,她和他们是协作关系。姜阿姨给他们打扫卫生,收拾垃圾,把那些烂果子都扔到垃圾房里去,理所当然,那些包装水果的纸箱就是姜阿姨的了。这是最原始最纯朴的交易和协作,见不着现钱的。只有姜阿姨把这些劳动换来的纸箱扛回家里,再多少钱一斤地卖给那些收旧货的,她才能看到些钞票。干这个多的挣不了,日常开销倒是够了,再加上自己有三百块的退休金,姜阿姨觉得自己真的是悠哉游哉了。姜阿姨从早市上回来,看见自己家门上还是空荡荡的,啥也没有。姜阿姨笑这帮居委会的年轻人真不勤快,什么时候了还不出来干活。姜阿姨像往常一样,喝了粥看了会儿电视,又躺下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有点儿偏西了。她又要到市场上帮忙收摊去了。再过一会儿,下班的人就要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纸箱子也又要像搁浅在沙滩上的小蟹子一样满世界摞得到处都是了。其实现在市场上人已经多起来了,不上班的闲人和偷着早退的人使得姜阿姨工作量稍稍均匀了些。姜阿姨推门出去,先扭头看了看门后,还是啥也没有。用钥匙锁门的时候,她不禁替居委会那帮人担心起来,她们等会儿过来贴完那张纸,再去水果市场恐怕就买不上什么好东西了。不过她倒是可以帮她们弄到一点儿好的,当然这是遇见她们才说的话,遇不见就算了。今天姜阿姨在市场上没遇见居委会小张主任她们。卖水果的收了摊,姜阿姨只提溜回来一小捆纸箱。最近市场销售量不是太好,据卖桃的老五说,这是因为水果的价钱涨了。可姜阿姨没觉得老五他们有啥不高兴的,也许销量小了,可收入却见涨。到了家门口,姜阿姨开始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她仔细看了看门牌:20号,正是自己家没错啊,可门上怎么还是一片空白。她撂下纸箱子上了楼。一直上到7楼,户户门上都贴着“幸福家庭”。看来整栋楼就她家没有这张纸。莫非居委会的人来过了?姜阿姨坐在厨房凳子上边喝中午的剩粥边想,来了可咋没给咱家贴那张纸呢?难道她们觉得我不幸福?不能吧,我一不偷二不讨,自己养活自己,不能算不幸福吧。楼下的赵家吃低保还贴了那张纸呢。那就是嫌我一个孤老婆子没人疼没人关心?也不对啊,我是有儿子的,我还有孙子呢。只是孙子太淘气,我不喜欢他们来而已。这也不能算我不幸福吧。对了,肯定嫌我没老伴,这个单元除了自己其他还真没个寡居的。可有老伴就幸福吗?姜阿姨还记得老伴刚退休那阵子天天和她过不去,找别扭,摔盆子打碗的,一会儿说她饭做得不对胃口,一会儿又烦她老在眼前晃悠。那时姜阿姨还没有水果市场上的那份营生,经济上不是家里的主力,所以就只好忍受着。她知道那是老伴刚退休不太适应,等过一阵子就会好的。老伴过了一阵子,是好一些,可不着家了,天天吃了饭就去跳舞,一直跳到后半夜才回来。姜阿姨心想,跳就跳吧,她也乐得个清静。可没成想,老伴跳舞还整出点儿年轻人的事来。开始姜阿姨只听见些风言风语,说老伴在外面跟人家争舞伴来着,那舞伴就和她们一个社区的,是个寡妇,谁谁谁的。姜阿姨初听这些风言风语的时候,并没怎么在意,但没想到被人家打上门来了。和老伴争舞伴的那老头,没老伴年轻,眼看着原来和自己处得好好的舞伴被抢,实在气不过,竟跟到家门口来骂了。姜阿姨这个气,觉得那个丢人哟。后来老伴再不去跳舞了,因为他中风了。孩子离家远,老伴就全靠她一个人伺候,端屎把尿,喂饭煎药。这样熬了好几年,老伴走了以后,她才彻底解放了。老伴走了,虽然家庭收入少了不少,但姜阿姨很快就找到了重新起飞的跑道,在水果市场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走上了自立自强的服务业者之路。说实话,没老伴,她反而觉得轻快了许多。这怎么能说她不幸福呢。姜阿姨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也没想出自己哪里不幸福。后半夜,姜阿姨好不容易刚睡着,可又跑开了肚子,去了好几趟厕所,看来是那中午的剩稀饭闹腾的。姜阿姨翻翻柜子,想找点儿黄连素吃,半天也没找着。自己平时不怎么生病的,药就存得少。看来只有天亮到社区保健站去了,先挨着吧。社区保健站一上班,姜阿姨就捂着肚子跑去了。路上碰到的熟人问:“姜阿姨你肚子痛啊?去市上的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吧。”她说没事,拉肚子不算病的,谁见过捡破烂的生病啊。姜阿姨的自嘲让熟人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能望着她的背影喊一句:“给儿子打个电话吧。”社区保健站早晨一上班就很忙,全是来输液的老头老太太,每人都夹着个小毯子。可姜阿姨觉得,他们都红光满面的,一点儿也不像有病的样子。输液器一扎上,那些老头老太太就把小毯子往身上一盖,闭上眼睡回笼觉去了。他们输的那些通血管、降血压的液体滴得慢,睡一觉绰绰有余。姜阿姨却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拿上一瓶黄连素。姜阿姨向护士要了杯水吃了药,休息了一会儿,觉得有劲儿多了。身上一有劲儿,肚子一不难受,眼睛也活泛了起来。姜阿姨从保健站出来,迎头就看见居委会的那块铜牌子,这才想起居委会和保健站是门对门的。她进去找小张主任,小张主任不在。有个年轻人问她有什么事,姜阿姨说她来拿贴在门上的那张纸。“哪张纸?”“就写着‘幸福家庭’四个字的那张纸啊。”年轻人说:“不是都贴在你们门上了吗?”“可我们家没有贴,你们一定是漏掉了,我自己过来拿回去贴上就行了,省得你们又跑一趟。”姜阿姨说。“好好好!”年轻人赶紧弯腰从椅子背后的一大堆纸中拿了一张,递给姜阿姨。姜阿姨一看正是这张纸,“幸福家庭”四个字跃然其上。姜阿姨捧着幸福纸,转身正要出门,年轻人却在后面又说:“您认字啊?真看不出。”“认得不多,就上过一年私塾。”姜阿姨说。姜阿姨不知道她哪里让这个年轻人看不出她认得字,也许是跑了大半夜的肚子,现在灰头土脸的,又或者是自己身上的行头太破旧。一个在水果市场打扫卫生的,衣服能好到哪里去。“报一下你家的房栋号吧!”年轻人严肃起来,开始翻桌上一个账本一样的大册子。“7栋20号。”小丫头翻了一下账本:“你叫姜桂芝?”“对,我姓姜,我不是冒领的。”“姜阿姨,我不是说您是冒领的……”姜阿姨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该叫自己“姜奶奶”。年轻人停了一会儿说:“姜阿姨,按理说你们家没这张纸。”“按理?按什么理?”姜阿姨糊涂了。“不是按什么理,就是这上面你们家没打钩!”年轻人用指头指指那本大册子。“没打钩?”姜阿姨更糊涂了,打钩干什么?谁打钩?打钩就能贴上一张“幸福家庭”的纸?那怎么才能打上钩呢?姜阿姨被自己的这一串问题整懵了。年轻人显然也觉得自己的解释不到位,她说:“打钩就是说明你们家能贴这张纸,能贴这张纸才能在这上面打钩。”年轻人越说越乱了,不得不又补充了一句,“只有别人认为你幸福,别人说你幸福,这上面才在你的名字旁边打钩,打完钩才能给你家贴纸呢。”现在姜阿姨彻底明白了,敢情自己幸不幸福,自己说了还不算,得别人说你幸福你才真幸福。那怎样才能让别人说自己幸福呢?又或者说该怎样才是真正幸福的呢。年轻人给了姜阿姨一个通俗的解释:所谓幸不幸福,要看是不是和自己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不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年轻人说这番话的时候,情深意长的,看起来很幸福。她问姜阿姨和谁生活在一起啊,姜阿姨说自己一个人过。她又问那靠什么生活啊,姜阿姨也如实回答。姜阿姨从年轻人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这个年轻人显然认为在水果市场打扫卫生,捡纸箱子,是没人喜欢干的营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去找的活路。年轻人轻松地从姜阿姨端在胸前的两只手中抽出了那张幸福纸,像是在说:“你看,你两样都不靠谱,怎么能算幸福呢。”姜阿姨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幸福纸就已不在手中了,两只手却还在胸前端着。姜阿姨今天没去水果市场。她躺在家里想自己到底幸不幸福。按年轻人的说法她的确不应该划作幸福一类的,但她又觉得自己冤得慌。首先,理论上她最亲的人——老伴,的确是不在了,可有他在也不见得能幸福到哪儿去呀?她还有个儿子,可儿子也娶媳妇生儿子了,总不能还把他天天霸在身边吧,儿子也得上班、生活、过日子呀。都说隔代亲,可姜阿姨却不怎么待见她那小孙子。小孙子太娇气,喜欢拿冰淇淋当饭吃,不喝水只喝可乐,这点她看不惯。小孙子还有一毛病:太调皮,在奶奶家待不大会儿,就能把孙家的花掐了,把刘家的气门心拔了。小孙子每次来,都要把姜阿姨气得大骂一通才能收场。所以儿子一家平时也就来得少了,只偶尔来个电话,不过年过节的一般不回来。至于她现在干的那点活儿,她还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既能出去解个闷,又不费脑子,还能贴补贴补家用,想去就去,谁也管不着。今天不是就没去吗?多自由啊。但姜阿姨也不是那种一根筋的人,要是能有个别的更好的活儿,她也就不干这个了,可她再想不出别的什么活儿好干了。当保姆?她早伺候人伺候腻歪了,当饭馆服务员别人又嫌她老,摆个小摊她害怕城管骂。要不,干脆发发狠,啥活儿也不干了,就让儿子给钱养着。这倒也是个办法,反正儿子养娘,天经地义,再说养一个老婆子能花多少钱,而且也不让他白养,可以帮他带带孩子。小孙子也放暑假了,让他到这儿来,她给管着。这下不是全有了,和最亲的人生活在一起,又啥活儿也不用干了。姜阿姨想,不干活应该算是人们最喜欢做的事情了吧,看那个居委会还怎么说我不幸福。姜阿姨的孙子小山12岁了,读5年级。这次来,姜阿姨觉得他好像没以前那么淘气了。是不是不见面的时间久了,孩子认生啊?但又看着不像,小山还是一口一个“奶奶”地叫着。要不就是自己好久没见孙子了,现在一见就勾起了隔代的那份亲情,淘气也不觉得了。到底是血浓于水啊。小山真的没以前淘气了,他一到奶奶家,就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暑假学习计划。学习计划像书一样有好多页,工工整整地印满了字。小山说这是老师用电脑打出来发给他们的,全班同学都一样。老师要他们按照计划上的安排,在暑假里用功学习。小山是个听老师话的孩子,真的很用功,每天只比上学时晚半小时起床,有时小山醒了,姜阿姨还没醒呢。每遇到这样的情况,姜阿姨就特惭愧,就赶紧做早饭。姜阿姨觉得小山真懂事,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吃完早餐姜阿姨就去市场上买菜。从前自己一个人,一锅粥可以从早晨喝到晚上,还天天照样扛纸箱子。可现在是两个人,不一样了,而且小山在打基础,不光是学习打基础,身体更要打好基础,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姜阿姨觉得小山的脸上缺点儿红色儿,得补充营养,所以她就要去买点儿好的,有时还捎带着买瓶可乐回来。买菜要路过水果摊子。卖桃老五老远就跟姜阿姨打招呼:“姜阿姨,最近咋不来了,再不来,地盘可要让人给抢了啊。”姜阿姨说:“谁稀罕谁抢去,我孙子来了,我没时间,我还要给孩子做饭呢。”小山每天默写完英语课文、语文课文,后面还有数学,这一切都做完,刚好到晚饭时间。吃过晚饭,小山的眼睛就睁不开了。看着小山这么一天到晚埋头苦读,姜阿姨问小山累不累。小山说不累。在这一点儿上,姜阿姨觉得小山说了瞎话,因为这几天她觉得自己都累得要命,更别说一个小孩子了。小山说,老师说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现在努力,以后就可以赚大钱娶美女,不努力就只能拣破烂。拣破烂?拣破烂怎么了?姜阿姨觉得自己就是个拣破烂的,不也活得挺自在的吗?当然姜阿姨只在心里这样想,她不会说给孩子听的。小山过来住,姜阿姨觉得生活很充实,每天买菜、做饭、削铅笔,忙忙碌碌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那自己现在算得上幸福吗?门上到底还能不能贴上那张幸福纸呢?她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自己也不能给自己一个答案。但姜阿姨现在能肯定的是,小山不太幸福,尽管他爸他妈还有自己都特疼他,他还是不幸福。她觉得现在的小山太累了,她宁愿小山像从前一样,一来就鸡飞狗跳的,淘气得让人嫌。至于小山自己是不是觉得幸福,姜阿姨没问。小山他妈打电话来,要接小山回去,说是给小山报了个奥数班。姜阿姨说那老师暑假安排的计划完不成怎么办?小山他妈说,吃完晚饭奥数班才上课呢。姜阿姨心疼地说,可是小山吃完晚饭就瞌睡了呀。小山走了,姜阿姨又一个人过了。和自己最亲的人生活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居委会的人知不知道这事儿。现在,自己真成了吃白饭的人了。待在家里实在闷得慌,姜阿姨决定明天到社区活动中心去逛逛,她觉得去那里玩的应该算得上幸福的人吧。姜阿姨到社区活动中心一看,玩的东西可真多,可不知道自己该玩什么好。下棋她不会,学书法她没兴趣,耍太极剑好像还要买剑再加一身行头,她想替儿子省下这笔钱。打麻将她觉得还凑合,可她怕输。输了,钱从哪儿来?随便多大的一张钞票都值好几个纸箱子呢,更何况她现在也不挣纸箱子的钱了。看来看去,还是跳舞最合适。跳舞分日场和夜场。姜阿姨决定跳日场。日场在下午,姜阿姨凭直觉认为日场可能要求不是很高。虽然要求不高,但姜阿姨还是作了一番准备。她是洗了脸、换了衣服才去的。她还用了一些大宝sod蜜。上身则穿了一件碎花的短袖衫,下面是一条碎花的长裤,不是什么好料子,但质地很轻。脚上穿的,姜阿姨选的是一双白球鞋。之所以要选择这些又轻便又利落的服装,主要还是出于做运动的考虑。老年人跳舞当然该算是一项运动,不像年轻人那样,还有些别的在里面。活动中心的会议室就是跳舞的舞厅,大门敞着,可以随便进。姜阿姨进去了以后,很拘谨地坐在靠墙边的椅子上。她有点儿后悔跑到这里来,不仅跑来,而且还擦了“大宝”来。她刚想走,又想,居委会的人是不是在这里啊?四处看一下,好像没有。既然来了,就至少得让她们知道我来了,要不白来了,多坐一会儿,等居委会的人来了再走。姜阿姨做出这样的决定,心里踏实了一些,也不太拘谨了,就坐在一边看人跳舞。舞厅的窗帘不是那种厚金丝绒布的,虽然拉得很严实,但光还可以透进来,舞厅里就不是太昏暗,人的模样都可以看得清的。舞厅里都是老年人,女多男少,很多都是女的和女的在跳。但这并不能说明男的就可以一人有一个舞伴,闲不下了。姜阿姨旁边就站了好几个男的,他们就没跳,只是看别人在跳。姜阿姨坐了一会儿,看看四周,居委会的人怎么还没来啊!这时就有两个男的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地走过来,他们伸出手热情地邀请姜阿姨跳舞。姜阿姨摆摆手说她不会跳,他们说他们可以教她。教我也不会跳,姜阿姨态度蛮坚决。两个人就暂时作罢,但没走开,就站在离姜阿姨不远的地方。过了一会儿,两人又来请,姜阿姨依旧矜持。第三次姜阿姨烦了,说:“你们俩都来,我跟谁跳?”其中一个说:“和我跳。”另一个也说:“和我跳。”姜阿姨看了他们一眼,把头扭向别处。其中一个看这样不是办法,就用了迂回战术,说:“你和我跳,我当教授。”并指着另一个人说,让他当助教。另一个男人虽然不是很高兴,但没办法,就附和着说:“当助教就当助教,到时候你觉得谁跳得好就跟谁跳,这都不一定的。”这下姜阿姨骑虎难下了,只好起来跳。姜阿姨跳起舞来才发现跳舞其实一点儿都不难,不就是踩着舞曲的鼓点走嘛。就是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她感到不太自在,所以她就拼命地往后。最后,教授的手就只能抓着一点儿她腰上的衣服了,她也只揪着对方胳膊上的一点儿衣服。跳完一曲,助教马上过来说:“我看了,动作还是有点儿不到位,我来给你纠正一下。”姜阿姨刚才这一曲毕竟是初学,磕磕绊绊的,搞得满身是汗,本想休息一下,可助教实在盛情难却,加上自己又有了点儿兴趣,只好再跳一曲。跳舞的时候,姜阿姨还在观察居委会的人来了没有。可到舞会散了,也没见着。第二天,姜阿姨本不打算去的。可一想,昨天没见到居委会的人,居委会一定以为自己还过着从前那样的生活哪,她就决定再去一次。洗脸的时候,她打算不擦“大宝”了,可一洗完脸,她随手就抹上了一大坨。她埋怨自己,不是说不擦的嘛。可又一想,擦就擦了吧,再洗掉就可惜了。姜阿姨刚进舞厅,助教就跑过来喊她。姜阿姨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助教说都一个社区的,谁不知道谁啊。“那我怎么不认识你呢?”姜阿姨说。“现在不就认识了吗?”助教笑着说,“姜阿姨,昨天咱们跳得那是两步,不太高雅,今天我们跳华尔兹。”“三步就是三步,还华尔兹呢,装什么雅!”教授突然像鬼一样冒出来说。这边教授和助教争起来,姜阿姨就趁机坐到了一个角落里,她以为这样别人就看不见她了,而她却可以鸟瞰全局,静静地等居委会的人来。可姜阿姨失算了,她还是被发现了。更糟的是,除了教授和助教之外,别的好多老男人也来了。他们都恭恭敬敬地说:“姜阿姨,请你跳个舞。”姜阿姨没办法只好站起来跳。刚跳完一个,那些老头就像排好队一样又上来一个:“姜阿姨,请你跳个舞。”姜阿姨都累了,他们还不罢休。姜阿姨四周看了看,发现舞厅里只有她被老头们包围着,像众星捧月一样。其他的女士虽然也有人请,但都好像是她的后备队似的。有些本来想请姜阿姨跳舞的老头,发现别人已经捷足先登了,就干脆站在一边,谁也不请了,看别人跳。这就搞得很多女士没有人邀请,只好同病相怜地同性伴舞起来。看来这里不只是女多男少的问题,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也起了作用。姜阿姨成为这么多人的焦点还是头一次。她有点儿困惑,晚上又睡不着了。她想,难道自己条件真的这么好么?是念过一年私塾养成的气质好,还是因为天天扛纸箱子使身材保持得好?姜阿姨不得而知。她现在心里开始有一点点幸福的感觉了,怪不得年轻人都想做明星,看来感觉是不错。这一天,教授没来,助教终于不战而胜。姜阿姨就问助教:“你们有什么好争的?”助教没有正面回答姜阿姨的问题,却说:“你看我舞跳得怎么样,咱俩做固定舞伴好不好?”“谁和你做固定舞伴。”姜阿姨觉得做固定舞伴就像谈恋爱一样,让人难为情。“那么多女的,你们可以换着跳啊,那多好。”姜阿姨指着一个女人说,“你看那边那个女的坐着都没人请。”“那个女的以前也有很多人请她跳的,我们排队都排不上,还有两个老头都为她打起来了。可自打你来,就没人找她跳了。”助教说。姜阿姨这时候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死鬼老伴,他以前不是也像助教他们一样争过舞伴吗?她甩开助教的手走了。姜阿姨不知道那个坐在一边没人请的女人,是不是死鬼老伴曾经为之被打上家门的那个。反正,今后她不打算再去跳舞了。这天,她刚起床,就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卖桃老五。卖桃老五说:“姜阿姨,我们离不开你啊!我们商量好了,纸箱全归你,我们每天还给你15块钱劳务费。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去帮我们吧。”她忙说:“我正要去呢,我也不要你们的劳务费。”在水果市场上,姜阿姨碰见了居委会的小张主任。小张说:“姜阿姨,您的事我都听说了。”姜阿姨说:“什么事啊?”小张说:“就是那个幸福家庭的事啊,其实根本不是像小王说的那样您家没被评上,她刚来,不了解情况,都是瞎说的。”小张说:“幸福家庭每家都有份的,只不过工作人员在作统计的时候,去了您家几次,您都不在,他们还以为房子空了,您不在这儿住了,就没把您算上。没人住的房子贴这张纸就没意义了,您说是吧,”说着小张掏出一张幸福纸来,“姜阿姨,您看我都给您带着呢,等会儿我就亲自给您贴到门上去。”小张最后还说:“姜阿姨,我们社区马上要参评‘康宁社区’了,这次可是有条件的,姜阿姨,您看,您家的阳台还没装防盗窗,是不是先装上啊?”

文章来源:《幸福家庭》 网址: http://www.xfjtzz.cn/qikandaodu/2021/0202/127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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